鲤与酒

算是淡圈了
三次元忙,也写不出什么了,索性告别,感谢陪伴。
青竹随缘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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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仪七夕24H】银汉迢迢

我来丢人了。

当时看见星汉西流四个字就很有感觉就忍不住了,写了星辰和银河。

结果写得很烂还有点跑题。丢人。

——



“说起当今六皇子蓝思追,那可真是一表人才文武双全!文能提笔写江山武能上马平匪患,可是谓少年英才……”

说书先生在台上叭叭的说着,台下的少年曲肘顶了一下身侧的另一个少年,朝他挤眉弄眼:“说你呢殿下。”

蓝思追无奈地放下茶杯:“你再这样我赶人了啊。”

少年:“殿下我可是向军中请了个假千里迢迢从塞北回来马不停蹄就往您这赶,您好生无情!我们一年也才见一次面。”

蓝思追更无奈了:“好,下次换我去找你。”

他又招来心腹,在他耳边低声吩咐:“这说书先生怕是让人当枪使了,去,查一查是谁。”这怕是他哪个皇兄又想把他推出去挡枪。

“是!”

少年蓝景仪往嘴里丢了颗花生:“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嘿我说,殿下,你要是哪天在这儿呆不下去了,就来长雁关找我啊,我罩着你!”

蓝思追定定地看着他,最后笑了一声。

“成,到时还望景仪收留我啦。”






蓝景仪从梦中醒来,就有些睡不着了。不知怎的竟梦见了陈年旧事,眼皮还跳个不停,左眼跳完跳右眼,可烦。

干脆不睡了,跑到外面散散心。

大漠沙如雪。这里的夜空很美,星星很多,很亮,汇成银河流过天际,如梦似幻,恍惚间似乎能听到风中驼铃声声。

蓝景仪坐在长雁关的城墙上,叼着根草,看着满天星河,心想这次时间也差不多了,是时候起身返京了。

信鸽扑棱着翅膀,停在蓝景仪肩上。蓝景仪解下绑在信鸽腿上的布条,看完了上面的简短消息,差点一头栽下长雁关不怎么高的城墙,幸好被好友金凌一把拉住。

 金凌:“你要一头栽下去营里的兄弟能笑死。”

肩上的信鸽被惊起,飞到金凌肩上,歪着头打量一着急说话都结巴的主人。

蓝景仪:“金凌我我我我我跟你讲啊!他他他他他要来长雁!”

他刚刚才梦到以前他对蓝思追说你要以后过不下去来找我结果真就来了!

金凌:“……你可闭嘴吧我听着都费劲。”

把他话里多余的成分都过滤掉,金凌抓住了重点:“啊?你那个相好的要来这儿啊?”

“什么叫我那个相好的啊你想哪儿去了!”蓝景仪道:“我俩可纯洁了再说了六皇子怎么会看上我呢!”

金凌恍然大悟:“啊!你单恋……”

蓝景仪赶紧捂上他的嘴:“住嘴!我谢谢你!”

“不过六皇子怎么突然想来长雁关了?”金凌好奇。

蓝景仪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他含糊道:“哎呀长雁关又不是你家的,人想来就来要什么理由!”

“如果他是来玩的这心可真大啊……”金凌极目远眺,看着外族的方向,眯了眯眼:“我看长雁关外边的兄弟可能要等不及开打了。”

蓝景仪也敛了玩笑的神色,看着远处,眉间是化不开的忧虑。







忧虑归忧虑,日子还是要过的。这是蓝思追十二岁的时候告诉蓝景仪的一句话,彼时蓝景仪也才十二岁,却没人家六皇子这么成熟。他捂着手上还在流血的伤口,一脸茫然:“啊?”

看着太傻了。

蓝思追移开了眼,想了想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又移回来,接过少年手里的绷带,给他包扎伤口。

“对不住。”他声音有点闷。

“这又不是殿下的错。”蓝景仪剪断绷带:“不过就是一点点血,没什么的。而且才一年一次,多吃点就补回来了呀。再说了,我本来也应该是殿下的随从,保护殿下是理所应当的嘛!”

蓝思追声音更闷了:“可是我还是不希望你受伤,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蓝景仪抓紧了衣角,起身道:“不会的,殿下这么好的人,以后一定会有好多朋友!”

蓝思追只是笑了笑,不说话了。

他八岁的时候被贼人袭击,中了一种蛊毒。制毒的人倒也闲得慌,给这毒取了个听着像那么回事的名字,叫银汉迢迢。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说的正是那一年才能见一次面的牛郎织女。这银汉迢迢每年毒发一次,毒发之时,疼痛难忍,太医也束手无策。不过到底还是有缓解的法子,须有制药时混入的那个人的血,方可缓解每年一次的锥心之痛。

不过,他和他的“解药”每年只可见一次面,最多一天,否则毒性会发作得越发频繁。

“虽然知道自己说不定哪天就要死了。”蓝思追毕竟年纪还小,情绪还不能很好的收着,他笑容有些苍白:“不过忧虑归忧虑,日子还是要过的。”

当时的蓝景仪还看不出他家殿下的不安,只是觉得他的心情不是很好。他想了一会儿,拉起蓝思追的手就往外走。

“诶!景仪?”

“今天晚上有灯会,殿下还没去过吧?”

蓝思追愣愣地回了一句“今天不是七夕吗?”

蓝景仪奇怪:“七夕就不能有灯会吗?”

蓝思追:“可,可是……”

蓝景仪:“嗨呀别可是啦!”

街上灯如昼,两个少年手拉着手,提着两盏兔子花灯,穿过灯海与人流。

寻了个僻静的角落,蓝景仪和蓝思追爬到房顶上,手垫在脑后躺下,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明灯。

“说起银汉迢迢,听说大漠的星空就很好看。”

“是吗?那行,我替殿下去看看,明年回来告诉你!”

夜风微凉,蓝景仪的笑语逸散在风中。那是银汉迢迢发作的第四个年头。

大漠的七月七没有灯会,没有心上人,只有黄沙和星辰。蓝思追裹紧身上的遮风的斗篷,在黄沙中缓慢前行。

风沙满天,跟着蓝思追一起来的欧阳子真大喊:“六殿下您歇会吧!”结果没喊完吃了一嘴黄沙。

“呸呸!这大概就是沙漠的味道吧……殿下我们干嘛走那么快,你也是,好好的马车不坐偏要下来吃沙,送死都不带这么急的……呸,不是。”欧阳子真跟这位殿下是从小长大的的朋友,说话特别随意,偶尔回过神他也心惊胆战,不过蓝思追和他都不讲究这个。

“再晚些就赶不上七月七了,那才叫送死。”蓝思追回头拉了站不稳的欧阳子真一把,欧阳子真擦擦头上的汗,道:“得了吧,你老老实实像个皇子一样排场特别大去长雁都来得及赶上七月七,我说你追姑娘要有这个劲你也不至于现在还是孤家寡人!”

“我现在就在追,不过不是姑娘。”蓝思追笑道:“好吧,我承认,我现在很急,我一年没见他了。”很想他。

最后一句他没说,他认为自己已经说得十分明显了。欧阳子真还在回味他殿下说的那句“不过不是姑娘”是什么意思,就听见有动静。是有人,有一堆人拔刀的声音。

“殿下!”

蓝思追停了脚步,他拦了一下欧阳子真,低声:“带剑了吗?我们可能遇到沙匪了。”

欧阳子真点了点头。沙匪已经把他们围住,领头的那个喊道:“交出钱财,饶你们一命!”

蓝思追看着和个读书人似的,性格也是谦和有礼,他朝匪首拱了拱手:“这位大哥,我们兄弟二人是来此游历的,没有跟着商队来,并无钱财。”

匪首:“什么?没钱,没钱就把命留下!”

欧阳子真剑已出鞘,还没来得及使个一招半式,那匪首叫都没叫一声就倒下了,后心处插着一支羽箭。

蓝思追看向箭射来的方向,马上的玄衣小将又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拉开弓弦,指向其余没反应过来沙匪。

长雁关的士兵们把沙匪围住,玄衣小将道:

“兄弟们,这是最后一批了,上吧!今晚的酒我请!”

玄衣银甲,剑眉星目,英姿飒爽。

蓝思追勾了勾唇。




 



这批困扰长雁关居民和来往商对几月的沙匪终于给剿了个干净,蓝景仪心情大好,吹着口哨上了马,结果看到一个人,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

“蓝蓝蓝蓝蓝蓝蓝——”

“蓝思追。”蓝思追翻身上马,哪过他手里的缰绳,一手环住他的腰,在他耳边一声笑:“噗。”

“噗什么,有什么好噗的!”蓝景仪耳根发红:“哎呀你不要靠这么近啊我弟兄们还看着啊!”

“看着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可是好兄弟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怎么老觉得哪不对。”

“你想多了,有什么不对也是我不对不是你不对。”蓝思追抱紧他,下巴靠在他肩上,轻声:“又是一年了,景仪。”

蓝景仪愣了一下,然后低头笑笑,手搭上蓝思追放在他腰上的手。

“知道了,我也想你了,行了吧?”





欧阳子真看着两人同乘一骑回长雁的背影,心想。

我靠。

蓝思追壳子里是不是换了个人。




“说起来怎么没看见其他人?你自己来的?!”

“没有,他们在后面,我自己先来了。”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自己一个人走那么远来的。”

“不过不走一走也确实不知道有那么远,每年都要来回一次,辛苦你了。”

“嗨呀咱俩谁跟谁啊!再说了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对了,你到底来长雁干嘛?不会真在京城呆不下去了吧?谁欺负你了?”

把激动的景仪按住,蓝思追道:“没人欺负我,我自己想来找你过七夕的。”

蓝景仪抱着刀:“说得好听,还不是因为每年一次的银汉迢迢。”

蓝思追:“这个说法太过无情了,不适合我们。”

蓝景仪:“一起过七夕就很适合我们吗?”

蓝思追飞快接上:“适合!”

蓝景仪看他:“……”

蓝思追:“我们都一起过了多少年七夕了。”

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没忍住笑了一声,道:“我们很像牛郎织女啊,每年就见一次面,还得穿过银汉迢迢。我呀,这次来是找我的织女来了。”

时至今日蓝景仪还是搞不懂他的殿下到底在想什么,不过并不妨碍他脸红,他拉着他的手带着他往前走,嘀嘀咕咕:“往年都是我去寻你,怎么不说你才是织女……”

蓝思追:“……噗。”



金凌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心想。

我靠。

蓝景仪壳子里是不是换了个人。





蓝景仪整天都要在军中,蓝思追也只能乖乖呆在长雁关长官的府邸里,而且蓝景仪怕和他呆太久他体内的蛊毒会提前发作,所以两个人见面的时间不长,但怎么都好过一年到头只有七夕一个晚上的时间。

蓝景仪在庭院走剑招,蓝思追就在廊下煮茶读书,偶尔抬眸看一下他,看一会儿再继续看书。他总感觉在做梦。

烽火狼烟他现在还没感受到,剑拔弩张倒有。关外异族沙匪猖獗,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对面的有意为之。和长雁关守将聊起的时候,将军叹了一口气,道:“说不准,不过打的话也不会这么快,反正您这趟不会是给对面千里送就对了。”

蓝景仪皱着眉头的样子又在心头浮现,让蓝思追心烦意乱,书也看不进去,索性不看。

“景仪。”

“思追有事?”蓝景仪挽了个剑花,收剑站定。

“喝茶吗?我从京城带来的。”

“不喝,喝茶没意思,要喝也喝酒。”

“那喝酒吗?我从京城带来的。”

“噗嗤,你还从京城带了什么?有没有西街那间茶楼的花糕?”

蓝思追喝了一口茶:“我,你要吗?”

“我可不敢!”蓝景仪叫道:“咱俩到底谁喝谁!”

“哈哈,不说这个。你小时候说过要带我看看大漠的星空的。我也难得来一次边关,景仪有空吗?就七月七那天晚上。”

蓝景仪端起茶杯,一口饮尽:“当然,随时奉陪。”




蓝景仪走后,欧阳子真才从后面出来。

“这就是你千里迢迢来看的人?怪不得你孤家寡人呢原来是心有牵挂。我现在才知道您有看星星这个爱好。”

“是和他一起看星星。他以前还未参军的时候就和我说过以后会告诉我大漠的星星长什么样。”

“那告诉你了吗?”

“他回来第一年就告诉了。”

“哦?”

“然后我不争气地动了心。”

“那你是得多不争气。”









太不争气了。十九岁的六皇子又在七夕这晚被一个长雁关的小将士拉了出来,心里浮现这五个字。

蓝景仪去年跑去长雁关守边,长雁关不比京城,他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觉得蓝景仪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气质也有些变了,不过还是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本来他想好好的问他这一年如何如何,结果蓝景仪一句:“哎呀呆着有什么好的呀我们玩去!”就让他一肚子的话全变成了一个“好”。

太不争气了。

灯海如昼,今年的灯会似乎更胜往年。相恋的年轻男女在灯下笑语,两个害羞的年轻人看着对方更加害羞,又看到彼此通红的脸,忍不住都笑出了声。

蓝景仪提着一盏兔子花灯,回头朝他笑:“喂!能听清楚吗!”

周围都是人,蓝思追含笑:“能!”

蓝景仪:“走!我带你去看看长雁关的星星!”

蓝思追:“嗯?”

蓝景仪拉起他的手,带着他几乎是跑起来,蓝思追也不问他要去哪,就这么跟着他往前跑。

看长雁关的星星?他记得,长雁关外就是大漠孤烟,他之前好像说过一句想看大漠的星星。

“到啦!”

思绪被蓝景仪给拉了回来,蓝思追看了一下四周,发现他们居然是在江边。

“这……”

蓝景仪“嘿嘿”笑了几声,不说话,拉着他上了小舟。

今晚是个好天气,星星很多,很亮,水面倒映着天上,倒像他们泛舟星河,偶尔有鱼的动静,搅碎了一天星。

蓝景仪竹篙一撑,小舟离岸。他声音清朗带笑“走咯!”

“走去哪儿?”

“带你去看星星!”

“啊?”

兔子花灯在船头,天地一片寂静,好像只有花灯微弱的烛火和天上星光。

蓝景仪突然道:“思追,你先闭上眼睛。”

蓝思追闭上双眼,一片黑暗。他好像听见蓝景仪挥舞了一下竹篙,然后蓝景仪说行啦可以睁啦。

缓缓睁眼,发现一个眼前有一个小光点。蓝思追微怔,伸手,拢住了这一团光。

现在已经不暗了,他们四面八方,都是一颗一颗的星星,流萤飞舞,汇成天地间另一片星海。

长雁关的小将士立于船头朝蓝思追笑,满天繁星下,他眉眼弯弯。蓝思追觉得,没有什么比蓝景仪笑一笑更好了。

银汉迢迢发作了吗?不然为什么他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但是银汉迢迢也不能让他心跳得这么快啊。





“喏,答应和你说大漠的星空是怎么样的,我文采又不好,也写不出什么所以然。”

“我想了一下,京城的星星确实没有大漠的星空好看,也没有大漠看得多,躺在沙丘上夜空,特别好。”

“我说不上来,说了要和你说的也不能反悔。”

“你看,天上的星星,还有水里的星星,还有你手里的星星,差不多,就是我想给你的,我就觉得吧……”

蓝景仪挠了挠脸,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你想要星星,那我银河都给你搞出来。”





那是银汉迢迢发作的第十一个年头,蓝思追突然想明白了。

那么多星星,哪里比得上一个蓝景仪呀。






 


七月七这天晚上,蓝景仪换了常服,牵着一匹马来找蓝思追。他看起来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蓝思追曲指弹了他的脑门一下,道:“不许皱眉了,你这样不像是看去星星像送死。”

蓝景仪捂着额头:“哪皱了!”

“皱了,那么深一个褶,虽然现在天黑了但你也不能当我是瞎。”蓝思追抚平他眉间愁绪,道:“就一个晚上,明天我就启程回去了。”

蓝景仪闷声:“你存心让我更愁。”



打马出城门,两个人寻到个地方,便直接躺在沙上,看着纯净的天空。

银河流过,这里的星星仿佛都触手可及,夜空美不胜收。

“果真和京城不一样。”蓝思追感叹:“极美。”

蓝景仪:“嗯,我都看习惯啦。诶,那两颗星星——又见面了。”

蓝思追:“牛郎织女。”

“我又没说错。”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看着蓝思追:“殿下,又到了您喝我的时候了。”

蓝思追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好。”

本来以为蓝景仪回像每年一样抽出小刀,在往年在割开手腕放血的那处比划,比划完就划开,将手腕伸到他面前,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让他快点,谁知道他今年没带刀。

不,也不是没带刀。

蓝景仪直接咬破了自己的唇角和舌尖,指腹一抹,血色便涂满唇,仗着夜色掩护他的脸放心大胆的红了,口腔里都是铁锈味,蓝景仪轻轻吸了一口气。

他笑得挑衅:“喂,敢吗?”

有什么不敢的。

蓝思追扣住他,有些粗暴的吻便落在了他的唇上。

唇齿交缠,攻城掠地,步步紧逼。

他忍太久了,经不起蓝景仪半点撩拨,更何况是这么撩拨的撩拨。

蓝景仪抓着他的前襟,更凶狠地回应他。口腔的血腥味渐淡,他可以感觉到蓝思追小心翼翼地触碰他舌尖上的伤口,下一刻又直接含住交缠。




要死了。

蓝景仪和蓝思追想。






一吻毕,两人都是气喘吁吁。蓝景仪插掉唇角的血,嗤笑一声,道:“可以啊蓝思追。”

蓝思追垂眸,舔了一下唇:“你也不错。”

“不过,为什么?”蓝思追还是温柔含笑的,可是盯着他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带着纵容,也带着占有欲:“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景仪喜欢我?”

“啊,可以这么认为。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思追也喜欢我……算了,我还是不要知道了。”蓝景仪抓了抓头发,似乎有些苦恼:“你不喜欢我还好受些。”

“嗯?”

蓝景仪推开他,抬头,看着天上星空,黑眸中似乎也藏进了几颗星星。

“我们之间隔着银汉迢迢啊思追。”

隔了很多东西,很多很多。

“那有什么。”蓝思追握住他的手:“跨过去便是。”

“你说得也太容易了吧。”蓝景仪无奈:“你这个人,怎么什么事情到了你嘴里都不算事儿。算了,我也算,和你说清楚了。”

蓝景仪挣开他的手,后退一步。

有戴面具黑衣杀手从沙丘后冲出,将蓝思追围住。

星星陨落,暗淡无光。

蓝景仪站在包围圈外,俨然是这群杀手的头子。

蓝思追盯着他,目光灼灼:“蓝景仪,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蓝景仪抬手,只要他手一放下,杀手便会上前,将没习过武的蓝思追杀掉。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他的声音有些抖,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了:“你他妈为什么没死在路上。”

“我们之间,隔了不仅银汉迢迢。”

还有跨不过去的预谋和不怀好意的接近。





蓝景仪狠狠放下了手。

“此间事了,我去陪你。”






杀了蓝思追的马,蓝景仪独自回了长雁关。回去后直接躺在床上,逼着自己闭上眼睛,不要想了。

双眼哭得干涩,蓝景仪换了个躺着舒服点的姿势,踢掉鞋子。

他还是看不了蓝思追受伤,杀手们得了他的吩咐,等他走后再动手,蓝景仪逃似的蹿回了长雁关。等明天,他就捂着鲜血淋漓的伤口,告诉众人,他们在关外遇到外族,他没保护好六皇子。

他们之间不止隔着银汉迢迢。

他知道蓝思追除了来找他,也是来避祸的,京城那边皇帝病重,各个皇子也不装兄友弟恭了,开始明目张胆争那个位子。

蓝思追这个皇帝平时最看中的儿子自然逃不了。但蓝景仪知道,蓝思追真的无意于帝位。他只是挡了他主子的路。

他挡了三皇子的路,从小时候就开始挡着。

银汉迢迢是用蓝景仪的血制成的,也是蓝景仪下的,目的就是为了控制蓝思追,必要的时候,直接弄死。

他不是蓝思追的挚友,他只是来监视他的罢了。

可是,可是……





十九岁那年的七夕,动心的何止蓝思追一个。

这么多年,尽管见面的机会不多,可到底是有感情,他是真心实意想对蓝思追好的,他也是真心实意的觉得,蓝思追想要星星,那他就搞个银河。

当年的蓝思追看着蓝景仪不说话,蓝景仪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头,心跳如鼓。

蓝景仪:“你,你说句话啊!”好尴尬啊。

蓝思追还是不说话,就看着他笑。





满天星光下,蓝景仪想。

那么多星星,哪里比得上一个蓝思追呀。







第一缕天光破窗,蓝景仪把挡住眼睛的手臂挪开,呆呆躺了一会儿,猛得起身,有些跌跌撞撞地跑向门口。

蓝思追……蓝思追!

差点被门槛绊倒,蓝景仪扶了一下门框,这才清醒过来,蓝思追已经死了,他下令杀的。

信鸽站在窗边,蓝景仪看着信鸽,双目发红,过了一会儿,他苦笑一声,还是写了张纸条,让信鸽带回京城。

结果信鸽还没扑腾几下,就让人打了下来。

蓝景仪:“谁?!”

房顶上的皇子飞身而下,顺手把信鸽捡起,饶有兴致:“我还未吃过信鸽,不知道和普通鸽子一不一样?”

蓝景仪瞪大了双眼,活像见鬼。

蓝思追把信息拿出来,然后把鸽子还给蓝景仪,掸了掸袖子上的沙尘,负手而立。

“一夜不见,甚是想念。”

蓝景仪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

“你还把马给杀了,我走了一夜的路,越想越气。”

“你……你怎么……你不是……”

“不是什么?”蓝思追走过来,挑起他的下巴:“张嘴,我看看你伤口好了没有。傻子。”

“……”

“我早就知道你是我那个三哥的人,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解银汉迢迢的办法,银汉迢迢其实已经毒性快消了,根本威胁不了我。你那些杀手都折了,抱歉,我会武功。”

“那你怎么还……”怎么还把他留在身边。

“不然我还能和你见面吗。”蓝思追道:“我想见你,只要你不是真心实意想害我,那我就觉得景仪对我是有感情的。”

想起昨夜的那个吻,蓝思追笑道:“现在看来,不止是兄弟情。”

蓝景仪很难过:“那现在怎么办,你杀了我吧”

“我这么多年都没杀你你就想不明白?”蓝思追有些恨铁不成钢了,他家小将军好像还觉得他俩非得你死我活。

“诶?”

“傻子,我说过了,只要是你,我银汉迢迢都给你跨过来。”





蓝思追启程回京了,走前欧阳子真十分意味深长地看了蓝景仪一眼。

蓝思追说,等此间事了,他会来长雁陪他。

蓝景仪明白他是要去收拾他三哥了。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他是三皇子的人,可他心里觉得,蓝思追这个人,确实比三皇子适合当皇帝。

换个人也杀不了蓝思追。

算了,他才不管皇帝谁当,能让他好好守关就行了。

还有,好好和蓝思追在一起。






“报——外族突然发兵,朝长雁来了!”

“报!三皇子逼宫!”






蓝思追站在宫门外,身后是三千精兵,身旁是他二哥二皇子蓝云关。

“没想到他真敢。”蓝云关眼神冰冷。从他知道他六弟身上的毒是三皇子下的后,他对三皇子没了什么兄弟情。

“是啊。”蓝思追长叹。

“算了,三哥他不清醒,总有人要帮他清醒清醒。”

三千铁甲静默,天已入深秋,风开始带着凉意。

“走吧”蓝思追敛了笑,声音如冰:“清君侧。”






“诶景仪啊,你在这干嘛呢?”

“我擦枪擦得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看来是我不够用力。”

“……”

“有话好好说别踹我啊我告诉你!”

“你不紧张?”

“紧张什么?”蓝景仪双手一撑,坐上长雁关不怎么高的城墙,满不在乎:“我们一定能赢。”

“……靠。”金凌笑着锤了一下他的肩膀。

蓝景仪笑着向后仰,又差点掉下长雁关的城墙,金凌简直要服了,一把把兄弟揪回来。

“喂,我说,打完仗你想干什么?”

“我?我回家看看吧,我很久没回去了。你呢蓝景仪?”

“我呀。”蓝景仪目光放远,看着京城的方向,“嘿嘿”笑了两声,虎牙微露:“当然回家娶媳妇~”

等这一仗打完,蓝景仪便守家守国守他。





这场逼宫和清君侧持续了三天,负隅顽抗的乱党终于撑不住,宫门被强行破开,蓝思追站在枫树下,看着他三哥和他二哥争执,白衣染红。

最后他三哥被带入天牢,走到蓝思追面前的时候,他恶狠狠地看着他:“小兔崽子。”

“别这样,我们是一家人,说我小兔崽子对你也不好。”蓝思追笑笑,说到“一家人”的时候,笑容有讽意。

古来帝王之家,谁和谁是一家人啊。

“不说这个,走吧,去见父皇,父皇是心属你的。”他二哥拍拍他的肩膀。

“谁说我要那个位置了?”蓝思追眨了眨眼。

蓝云关:“关键时候别给我傻。”

“没装,我心里真没江山。”蓝思追转身,看着长雁关的方向,微微勾了勾唇:“心太小,有点装不下。”

就装得下十九岁那年的七夕还有一个和星星一样还招他喜欢的蓝景仪。

“……二哥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别搞了,我觉得你可以啊二哥。”

“你当这皇位是大白菜啊?”

“不,非要说的话其实还没大白菜贵。”蓝思追笑道:“记住了,那个位子,是我让给各位的。”

“去你的!”他二哥气笑。

“不过,也没听说你有什么喜欢的姑娘,什么时候带回来见见?”

“啊,也不是姑娘……”在哥哥面前说这个多少有些羞涩:“三天后我准备去长——”




“报!殿下急报!外族突袭,长雁,长雁关失守!”





蓝云关心头大震,还未等他想出下一步该干什么,蓝思追就翻身上马,一骑绝尘。

残阳如血。



蓝景仪,你千万不要。



史书上记载了长雁关这一战,史官不吝笔墨,把那场无一人退半步的战斗描绘得无比悲壮而震撼,却无一字提到那个孤身千里的皇子。他出现在许多更浓墨重彩的场面,独独没有出现在这一夜。

这一夜他是狼狈的,没有人知道。




与长雁关临近的雪拥关和秋岭关的援军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金凌带着援军,看着眼前沦为他人之土的长雁关,想起那个那个早就不知道哪里去的玄衣小将,无声痛哭。


“给我杀!!!!!!!”





蓝思追赶到的时候,什么都尘埃落定了。

京城离长雁很远,蓝思追日夜兼程,也用了半个月。

长雁关不太高的城门还是那样,只是上面多了这代守边将士的血。

“你来得太晚了,他连骨灰都没了。”金凌道:“我也来晚了,他可能又犯他那点脾气,这玩意心眼也忒小,存心不让我们找到他。”

语气是愤愤不平的,眼眶是红的。

蓝思追很平静,平静得和平时一样。如果不是胡茬都没刮,眼里都是血丝。

他不知道从哪儿掏从来一个小坛子,蹲下,在城门口随便抓了把沙土,盖好,微微一笑:“行,我带他回去了。”

金凌:“……”

蓝思追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走了几步,几步之后,他终于忍不住,扶着城墙缓缓跪下,抱着手中的小坛子,哭得像个孩子。





“万一哪天我战死了,那你也不愁找不到我。都说死后魂归天地,那随便什么,长雁关外的沙啊,一朵小花啊,一尾鱼啊,一颗星星啊,可不都是我。多好啊,你只要想我,哪里都是我。长雁关随便一把沙子,就是我的尸骨。”

蓝思追:“又说胡话。”

蓝景仪把酒一饮而尽,赞道:“好酒!”





只要想你,整个天地无一不是你,也……无一是你。

这是银汉迢迢发作的第十六个年头,蓝思追和蓝景仪终于隔了一条跨不过去的迢迢银汉。









旁人真的觉得蓝思追要疯了。

这个人好好的王爷不做跑去当了个闲人,满国乱窜,越蹿越远,大有用脚步丈量国土的架势。

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蓝思追是在找那个长雁关的小将。

“你真打算不成家?”

“不打算,没找到可以成家的人。”

“你一王爷……就算不是王爷还是个有钱的闲人,还一表人才温文尔雅满腹经纶的,想和你成家的姑娘很多啊,总有个心仪的是不是!”

“我的意思是,成家的人我已经想好是谁了。”

“……”金凌突然就劝不动了,他听懂了的蓝思追的话,他成家的人是那个姓蓝的玩意,他现在还没找到那个姓蓝的玩意。

上哪儿找啊。

他也曾找过蓝景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他也不相信他就这么魂归天地。金凌也是世家大族的公子,一直派人在找,可是找了三年了,三年来一无所获。

“喂,你什么时候死心?”

“人死心死。”蓝思追躺在沙丘上,似乎是要睡过去了。

“你他娘比蓝景仪还倔啊!”

“我当是夸我了。”

两人酒坛一碰,有烈酒溅入黄沙。





“诶,这位军爷让一下。”

“哦,好的。”金凌往旁边让了让,布衣青年走进客栈,放下刀,高声喊道:“喂!姜老板!一壶茶!”

金凌猛的刹住脚步。





蓝思追半夜睡不着,起来看星星。今晚星星挺多的,像那年天上水中身旁全是星星的七夕。

蓝景仪的衣冠冢就在这里,蓝思追闭着眼睛都能找到,碑上空空荡荡,没有刻字。

蓝思追站了一会儿,弯下腰,抚了抚石碑。


“又要七夕了……景仪。”

“你今年七夕是星星,还是萤火?”

“算了,都一样。”

星星遥不可及,萤火稍纵即逝。

慢慢习惯吧,还有很长的日子啊。




七夕这天蓝思追在京城,虽然一年见一次面但蓝思追还是被蓝景仪养成了七夕有灯会就出来看灯的习惯。

说起来他俩六岁相识,从八岁算起满打满算相处的时间也没一个月,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把心肝肺全掏出去了。

太不争气了。

蓝思追提着兔子花灯,独自一人走过喧闹的人群。

“来,今天教你们一首词,叫《鹊桥仙》,和夫子一起念啊,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一个带笑男子的声音突然钻进了耳朵里。

有几个清亮的童声附和:“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对喽!”面具推到额上,男子提着盏兔子花灯,抱着个小孩,身旁还有几个小孩子。

灯火太暖,蓝思追觉得眼睛有点受不了,有点想掉眼泪。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蓝思追走近,他脚步很轻,像怕惊碎一场梦。

“金风玉露一相逢……”小孩子念到一半,停了下了,抓着夫子的衣袖,问道:“夫子夫子,金风玉露一相逢是什么意思啊?”

“哦这个啊。”蓝景仪朝蓝思追那边抬了抬下巴,勉强压住疯狂上翘的嘴角,可还是泄出了一丝笑。




“喏,就我和他相逢咯。”








终于是跨过了银汉迢迢,成了胜却人间无数。





end

——

我丢完人了。

各位七夕快乐,吃粮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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