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与酒

算是淡圈了
三次元忙,也写不出什么了,索性告别,感谢陪伴。
青竹随缘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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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时春

大概是民国架空之类的,听《赤伶》的时候突然。追仪追无差。

写着玩的,很糙。本来元旦想写完的没赶上,赶上的话估计标题叫旧年春不然叫明年春(?)

ooc我

总之谢谢观看。

——



“怪了,你这留过洋的少爷怎么也喜欢到戏园子听戏?”

金凌见蓝思追又准备往戏园子的方向走,忍不住说了一句。今天天气不太好,天灰沉沉的,有几只鸽子掠过,蓝思追抬头看着鸽子飞过天空,而后才笑着答道:“不知道,自小就喜欢。我不是说过我小时候是……”

见他又准备说他小时候,金凌挥手打断:“打住!可别再说你蓝少爷小时候是戏班子里偷跑出来的了,谁信?”

蓝思追:“我信。”

走得近了,可以听见戏园子里的声音,蓝思追走进戏园,台上青衣正好转身竟同他对上目光。他还没回过神,就见那眸子弯了弯,蕴满笑意。

凤眸含情,水袖轻甩,唱词如珠玉般从喉咙滚出,便是千万种风情和惊艳。

隔着人声喧嚣曲中离散,蓝思追怔怔将青衣看着,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金凌的嘟囔似乎是另一个世界飘过来的,蓝思追听见了几个字眼,像针一样扎破了他的思绪,他道:“你刚刚说……台上的青衣是谁?”

“蓝景仪啊!这儿的名角,哦对,你刚回来不知道,这厮唱戏也看心情演出。”金凌指着台上:“别看这货现在人模狗样的台下可欠了,不过他唱戏确实凑合吧!”

真是蓝景仪啊。

蓝思追低头笑了笑。

金凌奇道:“你笑什么?他唱错词儿啦?快说是哪句我回头好笑他!”

蓝思追:“没,他唱得很好!比他以前好多了!”




戏结束了蓝思追还在这儿,戏园子里的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蓝思追还点了一壶茶在这慢慢喝。

擦桌子的小二见他一个人还留在这儿,看他模样似乎是个少爷,更加好奇:“客人,戏散啦,您等人吗?”

蓝思追偏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戏台,又收回目光,摇了摇头:“不是,坐一会就走。”

“真不是来等人的?”

这个声音和刚刚的小二不一样,蓝思追抬起头,就见擦桌子的小二换成了意气风发的俊朗青年,卸了戏服的他和台上如水的青衣判若两人。

蓝思追:“……嗯?”

蓝景仪手里拿着抹布麻溜地擦完一张桌子,坐到蓝思追对面,手支着头:“金凌那货说你看上我了?哇怪不得刚刚一直看我。”

蓝思追:“……”

蓝思追结结实实呛了一口茶。

“嗨别急别急!逗你的!”蓝景仪赶忙拍拍他的后背:“那厮说话我都当放屁的。”

蓝思追缓过神来,因为咳嗽他现在眼角泛红,看起来有几分可怜,不过声音里的笑意还是盖不下去:“你们两个真是朋友吗?”

蓝景仪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心里又说了几声罪过罪过,他道:“虽然不想承认但勉强算吧!不说这个,他说你看上我了,我觉得不大可能。”

蓝景仪凑过去,笑眯眯道。

“是我看上你还差不多!”



蓝思追没避开,两个人鼻尖几乎相抵,呼吸缠绕。四目相对僵持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谁先受不了,别开了目光。

蓝景仪坐了回去,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啊……这个……”

蓝思追垂眸:“你知道我是谁吗?”

蓝景仪:“蓝家大少爷蓝愿谁不认识?”

蓝思追:“阿凌和你说的吧?是叫阿愿,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叫我原来的名字。”

“啊?”

“我叫蓝愿,蓝思追。”蓝思追盯着他:“相思的思,追逐的追。”




那一瞬间蓝景仪觉得他好像出现了幻听,“蓝思追”这三个字将他拉回了小时候那个小院子里,两个字都认不全的孩子跟着师父咿咿呀呀唱戏。

那时不懂唱的是离愁。师父严厉,不许他们跑出去,两个孩子向往外面的天空,便偷偷策划了一次逃跑。

可是蓝思追跑出去了,蓝景仪没有,他被师父抓到狠狠抽了一顿,几天下不了床。而蓝思追饿晕在路边,阴差阳错被蓝氏夫妇收养。

十几年过去,蓝景仪成了角,成了戏班的顶梁柱。这十几年,他常常想起那个一笔一画教他“思追”两个字怎么写的小孩。

小小的孩子拉住他的手,在他掌心轻划,他说,相思的思,追逐的追。



蓝景仪捂住脸笑了,眼泪从指缝流出来。

“操。”他笑骂:“爷今儿个是见鬼了。”




蓝思追:“不抱一下?还哭?思追两个字会写了吗?”

“你管得着吗!”蓝景仪大步上前,紧紧抱住他。

“回家了。”

“你现在发达了以后罩着我啊!”蓝景仪上下打量他,最后点了个头:“嗯不错不错,听金凌说你还是留学回来的?”

“你还要我罩着?都是角了。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去唱旦角了。”

“哎呀师父不是本来想让你唱旦角的嘛谁知道你跑了。唱得如何?”

蓝思追:“不错,不像小时候那样鬼哭狼嚎了。”

蓝景仪:“……你刚刚是不是在损我???”

蓝思追果断:“没有。”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蓝景仪从桌上跳下来,兰花指捻,给他唱了段戏。

蓝思追静静看着他,目光随着台下的青衣,一刻也未曾离开。

相思的思,追逐的追。不用思了,追到了。






金凌回过神来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他拉住蓝思追的手:“蓝景仪那厮真是你失散多年的弟弟?!”

蓝景仪喷了一口茶。

“……”蓝思追道:“我可没这么说。”谁知道他怎么推出来的。

蓝景仪拍开金凌握着蓝思追的手,把蓝思追护在身后:“瞎说啥啊,我是你大哥思追是你大嫂!”

蓝思追扶额:“……”你比他还瞎说啊!

金凌震惊地后退一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满脑子都是“我的兄弟搞在一起了”。他有些收不了这个冲击,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踉跄着走了出去。

蓝思追哭笑不得,拍拍蓝景仪的肩:“你啊。我去看看他。”

“他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看我呢我不只能看还能……”

“还能睡。”蓝思追接道。

蓝景仪哽了一下,震惊地瞪大眼睛:“哇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蓝思追凑近:“唔,脸红了。我可没那个意思,睡,睡觉的睡,就睡觉。”

他顿了一下,质问蓝景仪的灵魂:“你在想哪个‘睡’?”

蓝景仪:“……”

蓝景仪死不承认:“我这是脸红吗!我这是戏妆没洗干净!”

蓝思追笑了笑,蓝景仪简直能看见他晃动的蓬松狐狸尾巴:“哦。”

蓝景仪捂住脸,心想,小时候一逗就结结巴巴脸涨红的蓝思追呢?这个是假的吧!

“哦啥哦,过来,亲一个。”





蓝思追走出门,见好友果然在等他。金凌听见声音,回头:“终于舍得出……你怎么笑得傻里傻气的???”

蓝思追轻咳一声,敛了笑意,最后还是忍不住,微微弯了弯唇。

金凌:“过分!”

有卖报的小童跑过,金凌要了一份报纸,看了一会儿递给蓝思追,眉头紧皱:“别忙着谈恋爱,战局胶着,他娘的都快打到家门口来了!”

蓝思追看着报纸,蹙眉不语。

“啧,好像已经进家门了。你爸最近是不是和那个卖国贼走得挺近?”

“……是。”蓝思追吐出一口气。

“我爸要我去军队……”

金凌脸色一变:“我靠这能答应吗!你爸坑你!”

蓝思追:“我……”

金凌:“你要是去了,我就当你死了,大不了见面时我带把枪为民除害!”

他把手按在他肩上,沉声:“就当给我省颗子弹,好打敌人。”

蓝思追看着他,最后点了点头。

“好。”

金凌家里的人派一个小兵来寻他,金凌回头看了他一眼,上车走了。蓝思追看着他的车远去,苦笑了一声,朝相反方向走进灯光照不到的暗处里。


身后戏园子里咿咿呀呀,安稳地唱着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的盛世。







蓝思追好几天没来戏园子了,蓝景仪有些怪想的,回过神又算了算心道不对啊这才几天,难道还真是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不过确实是想什么来什么。

蓝思追进来的时候,蓝景仪一眼就看见了,只是他笑容还没勾起,便僵在嘴角。

蓝思追身后跟着一个军官。那个军官喜欢听戏,蓝景仪不乐意唱,就有意无意避着。

蓝思追怎么会和他在一起,看起来还很恭敬的样子?

他越想越想不明白越想越烦,最后放下手中的笔,喊道:“班主!我不上了!我走了啊!”

“你妆都画完了啊!”

“谁乐意唱谁唱反正我不乐意!我怕我唱着唱着忍不住拔剑杀了下面那个狗东西!就这样!说我腿摔断了出不了!”

蓝景仪说完,脱了戏装,拿着剑跑到院子里长剑一拔唱了段爽快的烽火狼烟。

蓝思追给军官倒了杯茶:“先生应该听过蓝景仪的名字,待会他应该会有一场……嗯?摔断腿了?”

“嗯,蓝哥唱不了了。”小二道。

军官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蓝思追压下内心的担忧,又笑着和军官说了几句,拉开了军官的注意力。

待戏终人散,他找到后台,蓝景仪在卸妆,那腿还不老实地翘着,哪里像断了。

蓝思追看他这样就明白了,蓝景仪是不想唱。

“你的腿没事了?”

“没断我都叫做没事儿!”擦掉脸上妆,蓝景仪把染红了的布丢进水里:“你和那个卖国的狗东西,怎么回事?”

蓝思追知道他口中那个卖国的狗东西说的是他刚刚带来的那个军官,但他没解释那么多,只道:“我爸让我跟着他,好打人脉。”

“那你就跟啦?!”蓝景仪拉住他的手臂:“可不能啊思追,那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蓝思追轻轻道:“我知道。”

蓝景仪看他这样,一句“我看你知道个屁”在喉咙里堵了又堵,最后还是给咽了回去。蓝思追被他憋到面部扭曲的神情逗着了,他拿出一把做工极好的扇子:“给,我给蓝哥陪个不是。”

“哦?”蓝景仪两眼放光,他把玩着扇子,颇有些爱不释手。蓝思追无奈地看着他,把毛巾拧起来,继续给他擦着脸上的妆。

蓝思追喜欢蓝景仪的眼睛,他的眼睛很亮,无论是台上还是台下,以前还是现在。

“哥你是准备挖我眼睛怎么的?”蓝景仪道:“看够了吧?我好看吧?快点,我脖子酸死了。”

蓝思追俯下身,亲了亲他的眼睛,蓝景仪顺势把他拉下来,同他接了个绵长的吻。

“要亲就亲,磨磨叽叽,你直接点,我不害怕。”

“那你脸红什么?”

“没没没没没没没红!这是妆!”

好吧。

一个小孩子从外面跑进来,跑太快了没刹住,撞到了蓝思追。蓝思追“诶”了一声,扶住了小孩子:“小心些,别摔着了。”

“谢谢!”小孩子站稳,中气十足道了个谢,然后转身抱住蓝景仪:“师父!”

“哎!今天练功了吗?我可要检查的啊。”蓝景仪把他抱起来,道:“思追,这是我的徒弟小和,来,小和,叫师娘。”

蓝思追:“嗯???”

小和眨眨眼:“师父,男的。”

蓝景仪:“没事,男的也不妨碍。”

于是小徒弟脆生生叫了声师娘。蓝思追按了按眉心,对着一大一小两个嬉皮笑脸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蓝思追走的时候,蓝景仪送他到门口。

“等以后啊,咱国家安稳了,我再唱几年戏,把小和带好给咱师父一个交代,咱就不分开了,死都得呆在一个坟里的那种。诶小和算咱半个儿啊!多好!追啊,你乐意不?”

蓝思追脚步一顿,回头看他。夕阳下,蓝景仪抱臂倚门,十分随意。他像是随口提起,眼睛却不敢看他。

他认真的。

蓝思追张了张口,想说句什么,最后还是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景仪。”

蓝景仪没应他,过了一会儿才如梦初醒“啊”了一声,也也不继续听蓝思追叫他干什么。他抓了抓头发:“啊,没事,我说着玩玩,你去忙吧,我去看看小和那兔崽子,就这样,回见!”

说完,他飞速蹿进了院子里,边走边喊:“小和!你又跑哪儿去了!”留给蓝思追一个背影。

蓝思追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阿景。”





“师兄,你怎么了?蹲在墙头干嘛?刚刚一直在听你喊你小和,小和被你吓得不敢出声了都。”

蓝景仪蹲在墙上,留给师弟一个后脑勺:“我烦死了。”

“怎么了?难道……您老和思追师兄掰了?”

“啥啊,我现在连和他好过没有都不知道。”

“我看您二位还挺好啊!难道思追师兄只是想和你玩……哎有话好好说别扔东西!别扔扇子!会坏!”

蓝景仪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里拿着的正是蓝思追送他的扇子,他愤愤收起,继续把忧郁的后脑勺留给师弟。

算了,扇子也挺贵的,丢了肉疼。他站起身,看着蓝思追逐渐走远的背影,素白长衫的一角和枯黄的树叶在风中起扬。

“啧啧啧,说戏子无情,这普天之下,比戏子无情的多了去了……哎呀师兄我错了我不烦你了别扔东西!”

日子照过曲照唱,管他曲终人散不散。

不过蓝景仪最近带小和出去的时候,发现街上常常有军队和士兵经过,手中的枪把小和吓得往蓝景仪身后躲,又忍不住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朝那边看:“师父,他们是谁啊?”

“是军人。”蓝景仪道:“保家卫国的军人。”

前线情况不容乐观,偏偏家里还有个卖国贼。金凌他家是这一片的驻军,对那个军官恨得咬牙切齿,偏偏他是金家的上级,还被敌人护着,动不了他。

想起那个大小姐脾气的正儿八经从军校毕业的好友,蓝景仪忽然就生出了些羡慕。

“那我长大了也可以当兵吗?保家卫国!”

“嗨呀有志气有志气,不过师父还是希望你能好好长大,长到我这么高。”能在安稳的环境下安稳长大,不要有上战场的那一天。

“啊?师父也不怎么高啊,凌叔叔就比你高!”

“……孽徒!”

蓝景仪叹了口气,把小孩抱到肩上,小和抱住他的头,兴奋地喊了一声:“驾!”

“驾?!你把为师当啥了?!”

“大马!”

蓝景仪认命,抱紧肩上小孩,动了动脚:“坐好,冲了!”

“哟!”

蓝景仪带着孩子跑过长街纷闹,大人像没长大似的,听着小孩子肆无忌惮的笑声,也忍不住畅快地笑出了声。街上的行人都诧异回头,在想刚刚跑过去的青年怎么这么眼熟。







秋高气爽。

蓝思追合上书,摘下银丝眼镜,起身走到窗边透气,想散掉心中莫名其妙的焦灼不安。

却听见天上似乎有飞机飞过的声音,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声更为尖锐的声音破空,炮弹落在了小城的喧闹之中,一声巨响炸开了一朵火花。

空袭。

蓝思追瞳孔一缩。

炮弹一颗颗落下,炸开朵朵火花,打破了小城的宁静。蓝思追呆了一会儿,而后往外跑,双目赤红。

该死。

“不准出去!给我回来!”蓝父的声音拉住了蓝思追,蓝思追什么也没说,还想往外跑,两个士兵从一旁出来,拉住了蓝思追。

“放开!”

“你想跑去哪儿?外头的飞机没看见吗?!他们允诺了不会炸这一块,你给我上楼好好呆着去!”

“他们”指谁蓝思追都不用想,他心头一凉:“爸!”

“回楼上去!别以为不知道你最近和一个戏子走得近,炸死了也好!没事多约约金家小姐,那才是你的结婚对象!”蓝父说完,回身朝沙发上喝茶的客人道:“让你看笑话了,唉,我这个儿子啊!”

“少年人嘛。”客人叹道。蓝思追听见这个声音也回身,那个军官朝蓝思追笑了一下。

外头的轰炸还在继续,那个军官笑眯眯:“你爸想让你来我手下办事,你也是有能力的,如何?考虑一下来我手下当个副官?”

蓝思追红着眼睛,挤出一个微笑,他朝军官鞠了一躬,沙哑笑道。

“乐意之至。”

蓝思追上楼就跳阳台跑了。

天空上盘旋的飞机已经没有了,留下了一个满目疮痍的小城。

长街上到处是呻吟和哀号,整个世界仿佛就剩下血与火和灰。蓝思追不敢细看,他的脑子是热的,什么也思考不了,只知道往前跑。

“哪个孙子撞……蓝愿?!你他娘瞎跑什么!”一身军装的金凌拉住蓝思追,朝他耳朵吼:“回你家去!想死直说!”

他满脸是灰,唯眉间那点常被蓝景仪取笑的丹砂红得骇人。蓝思追上上下下看了他一会儿,确认他没受什么伤,这才挣开了他的手。

“蓝愿!”

有一颗炮弹落在了戏园子那边,那边住着他的过往和熟悉的人。

“景仪……阿景!”

几位师兄弟互相扶着站起来,又哭着去挖倒塌房屋下的其他人,蓝景仪一个人跪在那里,抱着浑身是血的小和,仰头望着燃烧的大火,眼睛里的光熄灭了。

蓝思追几乎不敢叫他。

站了一会儿,蓝思追走过去,把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

“没了……”蓝景仪喃喃:“院子没了,小和没了……”

“小和还有救!他还活着!”蓝思追朝他喊道,可他不敢看他怀里那个曾经很活泼的孩子,他小小的身体已经开始冷下去了。

流那么多血,怎么可能还活着。

“思追,你看看这四周。”蓝景仪笑了一声,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到小和满是血和灰的脸上,晕出一点痕迹。

残垣断壁,血流成河,家破人亡,硝烟满城。

有母亲抱着孩子的尸体崩溃大哭的声音和渐渐响起的哭声连成一片,蓝景仪哽咽道:



“都说戏子唱盛世……可是盛世呢?!我该去哪里找?”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旁边的师弟扶住了他。

“我不唱了。”蓝景仪道:“我去参军!”

“不行!”蓝思追立刻道。他握住蓝景仪的肩膀:“你别太冲动了!冷静下来!”

“我很冷静!”蓝景仪的声音比他还高:“国家危亡,我不想再看见孩子们像小和一样,像小和一样……”他呜咽一声,抱紧小和:“我不想只在戏台上保家卫国了!”

“……不行。”蓝思追眉目间有忍耐:“景仪,听我的,真的不行。”

蓝景仪的手搭上他放在他肩上的手,轻轻拂开。

“我是个戏子,书也没读多少,但我也知道一句话。”蓝景仪声音坚定:“……位卑未敢忘忧国。”

他转身,看着废墟,戏腔一起,唱尽热血铿锵。

金凌来的时候,蓝景仪这神经病还在唱,他的师兄弟们也跟着他唱,越唱越响。金凌站在蓝思追身边,也听见身旁的人轻声唱着的声音。






“思追唱旦角吧,比景仪合适。”

“啊?我不合适吗?我唱得这么难听的吗?”

“嗯,难听。”

“思追?!”

两个小孩子在院子里打闹,练功的师兄弟们都在看他们。师父板着脸把他们两个拎起来,两个小孩吐了吐舌头,相视一笑。

现在院子没了,家没了,小孩也长大了。






三个人坐在废墟上,满脸是灰,都没说话。

蓝景仪问蓝思追要了块干净的手帕,帮小和擦干净了脸,金凌有几分不忍,偏过了头。

“蓝景仪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人还在戏班子就还在,我就不唱戏了,打算参军。”

金凌和蓝思追都用一种不赞同的眼神看着他。

“什么,你们都什么眼神?”

“你赶着送人头?你除了会唱戏你还会干什么?”

蓝景仪咬牙:“当炮灰我也认了,只要能杀一个敌人!”

金凌:“你当上战场是闹着玩吗?!”

蓝思追:“阿凌!景仪!”

三个人僵持着,最后金凌先被叫走,然后蓝景仪抱着小和离开了,只剩蓝思追坐在废墟中,抬头看着星星升起。

会有盛世的。









蓝思追成为了军官的副官,金凌看见一身军装挺拔笑意盈盈的蓝思追的时候,差点拔枪把他就地枪毙。

“蓝思追!”金凌低吼:“你答应过我什么?!”

蓝思追从他手里救回自己的衣领,仔细整理好,又正了正帽子,淡淡道:“我可未曾记得答应过金少爷什么,请让一下。”

金凌往他脸上打了一拳。

蓝思追身后两个士兵立刻拿起了枪,蓝思追扶着墙,示意他们别动。

“金少爷,以后看人仔细点吧。”

蓝思追道。






戏园子重建还得一段时间,蓝景仪没事就听师兄弟们唱几句,自己却不开腔了。

这天金凌火急火燎地跑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蓝愿这个狗东西!”

“啥啊你怎么骂人啊找打……什么?”拳头愣在半空,蓝景仪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蓝愿!跑去当那个卖国贼的副手了!”

蓝景仪的脑子一片乱七八糟,最清楚的念头是“思追为什么要这么干?”

再次见到蓝思追,蓝景仪觉得他这个人很陌生,似乎从来没认识过他似的。

蓝思追脸上挂着疏离的微笑:“啊,阿凌说得对,我是他的副官。”

“可是他……”

“我知道,卖国。”蓝思追笑了笑,淡淡道:“可这和我升官发财冲突吗?”

蓝景仪看着他,有些发懵。

蓝思追点了点他的心口:“盛世?能在乱世中保全自己就不错了。”

“你也收收心,好好唱你的戏,当个名角不好吗?军队那边我说过了,不会收你的。”




手中折扇还有余温,蓝景仪把折扇随手一丢。



“我当蓝思追死了。”蓝景仪道:“我当我的思追死在外面不回来了!”




蓝思追上了车,手中握着一把折扇,闭目养神。

今天军官要和敌方军官见面,今晚一定不能出差错。



蓝景仪一向避着那军官走,蓝思追没想到蓝景仪会答应军官的要求来他的宅邸唱戏。

军官和敌方军官相谈甚欢,蓝思追站在军官身旁,看着台上的青衣,微微皱了皱眉。台上的青衣一个眼神都没落在他身上,自顾自唱着自己的戏。

直到水袖间露出漆黑的枪口,蓝思追才知道蓝景仪想干什么。枪声一响,蓝思追挡在军官身前,手臂绽开一朵血花。他顾不上疼痛,在满面阴鸷的军官说出将蓝景仪就地枪杀之前飞速道:“把台上那个青衣抓住!抓活的!我看看是谁指使的!”

蓝景仪被押住,他看着他们,笑容张扬:“来啊!”

蓝思追没能见到蓝景仪,等他处理好一切准备去看蓝景仪的时候,蓝景仪已经要被枪决了。


他赶到时,枪声刚响,青衣往后踉跄了一下,倒下了。

蓝思追的脑子也跟着空白了。

我的阿景。也没了。





“您到这儿有什么事吗?”

蓝思追压下沙哑的哭腔,正了正帽子,云淡风轻:“无事,看看犯人死透了没有。”

“肯定死透了,对着脑袋开的枪。嗨,这蓝景仪,我还挺佩服他的。”

蓝思追看了他一眼,那人急忙道:“哦不是!我对您和将军忠心耿耿!”

蓝思追点了一下头,回车上了。

他自己开车来的,关了车门后,他拿出一把折扇,抱着折扇,眼眶泛红。

“不能哭,丢人。”蓝思追自言自语:“再等等……再等等。”









蓝思追成了军官的得力助手,军官十分信任他,几乎什么事都不瞒着他,蓝思追每次看他处理机密要务,都只是抬了一下眼,然后垂眸。

他和金凌彻底决裂。金凌帮蓝景仪收的尸,蓝思追问他葬在哪了。金凌说管你什么事,他的骨灰我洒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了,别恶心他,他不乐意见你。

后来蓝思追还是找到了金凌给蓝景仪立的衣冠冢,在小和旁边,想来蓝景仪应该很满意。

蓝思追站在碑前,行了个军礼。

敌人已经打到了家门口,那个军官不可能给金家兵力支持。金凌每天都在城门口的硝烟之中,看着身前敌人,又看看身后的城,咬牙扛起小城的最后一道屏障。

会有盛世的。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金凌也是隔天才明白,明白过来后赶紧带兵打了对面个措手不及。对面群龙无首,军队溃散。

军官和敌方见面,两个人都被枪杀了。金家收到消息,接手了军官的军队。






蓝思追擦擦手枪,站在一地血泊之中,折扇一展,戏腔起,戏幕落。



“……位卑未敢忘忧国。”




拎着个黑色手提箱离开军官宅邸后,蓝思追找个地方打了个电话。


“……欧阳是我,青鸟,任务完成,情报到手,人死了,还赚到一个人头。这次慢了点,让那群东西打到我家门口来了。”

“别他娘的不把搞潜伏的当兵。”蓝思追道。



蓝思追早就在军队里了,他是国军情报处的,这次回来就是要弄到那个军官手里头的东西顺便干掉他。

“有什么意外?”

蓝思追抓紧话筒。

“没事,没什么意外,我把对面布防图交给金家后马上过去你那边,见面详谈。”




金凌去找蓝思追的时候,他已经走了,蓝景仪坟前有一朵不知道谁放的小白花。

金凌也不去管那么多,他现在很忙,敌人还没全部消灭,他还是每天蹿在战场上。

热闹的车厢里,蓝思追手枪藏在身上,偏头看着窗外风景。

有个小孩子坐在他对面,和他的朋友们笑着闹着,无忧无虑。

蓝思追微微弯了弯唇。



乱世中奔跑挣扎战斗的人们,是为了国家,为了更多人能有一个盛世。










两年后。

蓝思追又回到小城,他抱着一束白花,一身军装。

金凌和他并肩走着,看见蓝景仪的墓,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拍了拍他的肩。

“看开点,阿愿。”

蓝思追没说话,摸了摸小和的碑。

“还活着的话,应该……这么高了吧。”

“那小子蹿个快,我和他师父打赌他以后会比蓝景仪那神经病高。”

“景仪曾经问过我盛世在哪里。”蓝思追低声:“我们这里再也没有敌人来空袭了,景仪,你看见了吗?”

金凌沉默,退到一边,留他一个人在这里。


“戏班子很好,你的师兄弟们都很好。”

“我……要去别的地方了,这次任务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见你,就先来看看你了,你要是不乐意见我你也得见,反正现在你也起不来。”

蓝思追蹲下来,指尖描着碑上“蓝景仪”三个字。


“等以后啊,咱国家安稳了,我替你看你说的盛世。等我把手头上的事做完了,咱就不分开了,死都得呆一个坟的那种。阿景,你乐意不?”

“不回答我默认你乐意。”



蓝思追起身,朝墓碑笑了笑,转身离开。





身后有两个人过来了,也穿着同蓝思追一样的军装。他们交谈的声音传进蓝思追的耳朵里。

“欧阳你说的青鸟真的在这里?我这次的任务和他搭档?男的女的?哦男的啊。没事没事我挺喜欢男的,尤其是姓蓝的……”

“说起来这里还是我的故乡,你信不信几年前我在这里也算个角儿,对,待会我回戏班子看看。”

“……啥啊?等等?哎卧槽谁给我搞了个坟爷还活得好好的,定是金凌那孙子!”

“我靠蓝景仪我当年费尽心思把你换出来就是为了让你骂我孙子?!”金凌怒气冲冲的声音骂道。

蓝思追顿了一下,回过头——








现在是初春时节,天空很蓝,风也很好。

几只鸽子飞过天空,金凌看着它们飞向远方,愉悦地吹了个口哨。

天气不错。



end


——

好的开头和结尾的鸽子都是我

回学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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